或许，手机才是我们的“主人”，而成瘾的我们，不过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奴隶”。
撰文 | 林杨攀
(资料图)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我现在吃饭可以没有饭，我上厕所可以没有纸，但是不能没有手机。真的有一次，我上厕所特别着急，但是手机没电了，我还是充了一会儿电才去上的厕所。”在《脱口秀大会》第五季中，脱口秀演员梁海源调侃了现代人无时无刻不依赖着手机的状态。
的确，不管是吃饭、上厕所还是睡觉，人们几乎都是手机不离手：排队无聊时，在手机上玩一局游戏；地铁上不管多挤，也要找到缝隙举起手机；聚餐时，朋友们通常非常默契地不说话，各自刷着手机；睡醒第一件事情，摸到床头的手机，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
因此，梁海源半开玩笑地说，“我觉得一个人的手机，如果在还有电的时候就被人偷了，警察都不应该给他立案。”
我们究竟有多依赖手机呢？
根据移动数据和分析公司App Annie发布的《2022年移动状态报告》，2021年全球移动设备使用量为3.8万亿个小时，创下历史新高。其中，中国用户平均每天使用手机的时长为3.3个小时。
艾媒咨询发布的一项数据显示，2021年，在中国大学生中，有45.8%的学生日均使用手机时长在3-6个小时之间，26.4%的学生日均使用手机时长达到6-8个小时，更有7.3%的学生日均使用手机时长超过了8个小时。
“如果每天玩3个小时，一年下来就相当于有45天不停地对着手机。”在2022年9月出版的新书《手机废人》中，日本记者石川结贵发现，下至牙牙学语的两岁幼儿，上至退休的银发老人，手机成瘾几乎成为所有年龄人群共同的问题。通过采访诸多对手机产生成瘾依赖的案例，他剖析了手机成瘾的机制以及危害。
“我想成为妈妈的手机”
“长大以后，你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在儿童绘本《我想变成妈妈的手机》中，主人公贯太郎面对老师的提问，犹豫良久，回答道，“我想成为妈妈的手机。”
如果变成手机，妈妈是不是就会多看自己几眼？孩子的视角充满天真，却又令人心酸。
在智能手机十分普及的今天，“手机育儿”已经屡见不鲜，人们通过手机里下载的各种育儿App，希望能够更加科学地养育孩子。《手机废人》中也提到一款哺乳App，它能够准确地记录每天喂奶的时间和次数，从而帮助新手妈妈判断喂奶是否足够，它还能记录婴儿每天大小便的频率、每日午睡时长等数据。
一位母亲在接受采访时，却告诉作者石川结贵，尽管用App记录孩子的日常点滴非常方便，但她感觉自己被数据绑架了——相比于孩子吃奶时的表情，她对App上显示的哺乳时长更敏感。
这位母亲表示，她并不想被外界过多地影响，但每当刷到论坛中其他妈妈的经验帖，看到大家都如此投入地育儿时，又总会不自觉地陷入到比较中。App上不时弹出喂奶、换尿布的提醒通知，也让她备感压力。
手机在一定程度上也充当了儿童的“免费玩具”。当孩子在公共场合吵闹不停时，有些父母会打开手机，播放动画片，安抚哭闹的孩子。这一举动往往能让孩子瞬间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 幕。
日本信息技术市场调查公司“MMD研究所”，曾针对20岁到40岁的新生儿母亲开展过一项调查研究，并发布了《2015年婴幼儿的智能手机使用情况调查》，其中显示，0-5岁的婴幼儿接触手机的比例高达58.8%。
（@视觉中国图）
根据MMD研究所在2022年1月进行的网络调查，首次拥有智能手机的用户，呈现出低龄化趋势。超过半数的家长表示，孩子在上小学时即首次拥有了智能手机。MMD研究所负责人指出背后的原因，“越来越多家庭将之作为与参加补习班等活动的孩子进行联络的手段。”
日本儿科医学会曾呼吁，“请不要将带孩子的任务交给手机。”但网络上对此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一部分父母认同电子设备的介入，会直接减少亲子之间的沟通和交流；而另一部分父母则表示这类观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缺乏明确的医学研究成果和数据支持时，“请不要妄下论断”。
“巴甫洛夫的狗”
瑞典首席心理健康专家、《手机大脑》一书作者安德斯·汉森受邀去一所高中发表演讲时，沮丧地发现，在他演讲过程中约有一半的学生会时不时地掏出手机刷消息，这让汉森不禁自嘲也许是演讲过于无聊了。没想到的是，校长却对演讲十分满意：“真的好久没看到学生们表现出这样兴致勃勃的样子了。”
汉森十分不解：“刚才不是一半的学生都在看手机吗？”校长回答：“是的，没错。不过这是因为您无法想象他们平时在教室里的样子。所有学生都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为了让他们在课堂上集中注意力，老师们花尽了心思。”
手机成瘾，正成为“21世纪最重要的非药物依赖类型之一”。
日本医学博士广中直行对各类成瘾现象有非常深入的研究，他分析手机成瘾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是方便获取，第二是与身体的感觉十分契合，第三是容易获得感官上的刺激。”
排队时、地铁通勤时、等人无聊时，你可以随时随地拿起手机，轻轻滑动手指，就能够从手机端获得源源不断的信息流、短视频。这完全契合广中直行对手机成瘾原因的分析。
而且各类App从设计伊始，就准备好进行一场注意力争夺 战。
你原本只想回复一条刚刚弹出来的消息，退出聊天界面后，又忍不住点开了有个小红点的朋友圈，等你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你原本只想在睡前十分钟刷一会儿短视频，结果一条又一条短视频将你淹没，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美国皮尤研究中心2013年发布的数据显示，67%的人会在没有任何消息提示时，也频繁地查看手机。与之相对应的是，一旦手机不在身边，人们就会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焦虑和不安，生怕错过了某条重要的消息——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
在手机面前，人人都像是“巴甫洛夫的狗”——一旦看见代表着未读消息的红点，或者听见有新消息进入的提示音，就好像被实验室里象征着要发食物的摇铃唤醒，条件反射般地想要点开手机。
玩得越久，越不幸福？
汉森在《手机大脑》一书中，提及一项名为“智力流失：光是意识到手机的存在，就能让你的有效认知能力下降”（“Brain drain: The mere presence of one’s own smartphone reduces available cognitive capacity”）的实验研究。研究者发现，相比于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口袋中的受试者，将手机放在另一个房间中的受试者在测试中表现得更为专注。
汉森本人也曾做过类似的实验。他要求受试者完成一些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任务，与此同时，实验人员会给部分受试者打电话或发短信，但要求受试者不能对此做出回应。实验结果表明，被要求不能回应的受试者完成任务的错误率会高出3倍。
多项不同研究都指向了同样的结果——只要手机“存在”，哪怕你不用，它依然会分散你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研究发现，过度使用智能设备的确会影响人们在生活中的幸福感。
“综合60个机构、涉及人数达12.5万名儿童和青少年的研究来看，每天面对电子屏幕的时间超过两个小时，患上抑郁症的风险便会更大。”汉森在书中提 到。
美国圣地亚哥大学心理学系教授简·腾格，也通过大量样本研究发现，比起数字媒体的轻度用户，重度用户的心理健康水平更低。值得注意的是，少量使用数字媒体的人，相比于完全不使用数字媒体的人，幸福感更高。这或许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包括手机在内的数字媒体，在最开始是以工具的形式为人服务的。但当我们越来越沉迷于手机的使用，甚至无法控制自己每天的使用时长时，我们很难说自己是手机的主人。正如梁海源在脱口秀中的吐槽，“最好的主人可能正在以奴隶的形式为我们服务。”
或许，手机才是我们的“主人”，而成瘾的我们，不过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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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承认吧我们都是手机废人 手机废人 安德斯汉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