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些天消失在平台，秀才却又无处不在。
他标志性的半永久笑容，伴随着不经意间抓头发、舔唇、害羞低头的动作，被精准地从视频里抠出来，镶嵌进无数二创作品和表情包里，像病毒一样复制、粘贴、转发、扩散，成为互联网上最滚烫的梗，也演绎出一道割裂成两半的流量景观。
(资料图)
一半是最近刚被秀才冲击到的年轻人，抱着猎奇心态前赴后继地加入玩梗队伍。顺着主页不断往下滑动，点进秀才三年前作品的评论区，流量景观的另一半——另一个庞大而陌生的中老年粉丝群体，才会带着她们的问候、赞美和一连串的鲜花、爱心表情，浮出水面。
文 | 曹婷婷 金叶露 陈奕宁
编辑 | 曹默涵
运营 | 栗子
消失
电话响了三秒钟就接通了。
秀才未经修饰的声音出现在那头，听上去状态还不错。被每日人物问及最近为什么不直播，他脱口而出：最近在家休息。
此刻是8月30日18时许，距离他上一次开播、发布视频作品，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天。在此之前，这位在抖音拥有1216万粉丝的主播经常日更，就在8月19日，秀才还发布了一条和抖音主播疯狂小杨哥的合拍视频，点赞超过300万。
更热闹的时刻，出现在8月16日晚上的一场直播PK上。
一边是坐拥千万粉丝的秀才，另一边，是粉丝比他多出几百万的主播一笑倾城。两位抖音顶流主播罕见连麦，谁的粉丝刷的礼物更多，谁就能赢下这场PK。当晚直播间在线人数突破10万，累计超过2000万人观看。几乎每一种礼物特效都出现了不止一遍，标价最贵的是30000抖币（折合人民币3000元）的“嘉年华”，隔一会儿就铺满屏幕。
▲ 某一回合PK中，秀才暂时落后一笑倾城。图 / 网络
第三方数据平台蝉妈妈统计显示，秀才抖音账号的粉丝画像中女性居多，占据总人数的86.98%，而一笑倾城1909万抖音粉丝中，78.93%的用户注册为男性。其中，两人的粉丝里，年龄大于50岁的中老年都是主流。有人调笑说，这场“抖王”和“抖后”的世纪PK，“高低得掏空一整个省份的养老金”。
爆火之后，秀才至今仍未露面。在粉丝那里，秀才很少会无故消失这么长时间，就算有事需要离开，他也会“请假”。
在秀才的老家，安徽亳州的蒙城县，老乡刘巍也不知道秀才去了哪儿，是不是在家。刘巍记得，他从2020年开始就刷到了秀才的视频，那时还不知道，屏幕里头的人距离自己只有十几公里。直到去年夏天的一天，刘巍去县城一家电器店买空调，偶遇了正带着家人采购的秀才。
刘巍回忆说，那时自己激动得说不出话，磕巴着问：“是不是秀才老师？”对方摆了摆手，“不要称呼我老师，你也不要拘束”。
那天，他们一起合拍了一条视频。秀才抱着孩子，面带招牌笑容向镜头打招呼：“大家好大家好。”整个视频时长只有5秒钟，获得了惊人的6.9万点赞、1万条评论，而刘巍其他视频的点赞评论量，经常只有寥寥几个、十几个。刘巍后来把这条视频置顶了，另外两条置顶，也都和秀才有关。
对于秀才的行踪，李秋月斩钉截铁：肯定躲在自己家里不出来。她也是蒙城人，自称是秀才的初中同学，以及前合作伙伴——现在算是撕破脸了。
每日人物获取的一份《检举税收违法行为受理回执》显示，2023年8月15日，有人实名向国家税务总局亳州市税务局稽查局，检举了徐XX（网名秀才）涉嫌税收违法行为，已于当天被受理。
李秋月说，最近秀才在网络爆火，蒙城县也闯进了不少陌生面孔。粉丝、网红和媒体记者们，纷纷前往秀才家，想要一探究竟，但秀才一直避而不见，让妻子请走探访者。如果妻子还搞不定，秀才会以“严重影响个人生活”为由报警处理。
每日人物拨通秀才的电话，试图向他求证上述信息是否属实，但听完来意的他，立马机警起来，拒绝之后匆匆挂了电话。我们后来又多次拨打电话、发送信息求证，截至发稿，均未收到回复。
虽然这些天消失在平台，秀才却又无处不在。他标志性的半永久笑容，伴随着不经意间抓头发、舔唇、害羞低头的动作，被精准地从视频里抠出来，镶嵌进无数二创作品和表情包里，像病毒一样复制、粘贴、转发、扩散，成为互联网上最滚烫的梗，也演绎出一道割裂成两半的流量景观。
▲ 秀才的每个视频都会出现标志性的捂嘴笑动作。图 / 抖音@秀才
一半是最近刚被秀才冲击到的年轻人，抱着猎奇心态前赴后继地加入玩梗队伍。他们此前根本不知道秀才是谁，更别提关注他。也正是因此，1216万的粉丝数显得相当突兀——毕竟，在顶流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的蔡徐坤，粉丝数也才1762万。
顺着主页不断往下滑动，点进秀才三年前作品的评论区，流量景观的另一半——另一个庞大而陌生的中老年粉丝群体，才会带着她们的问候、赞美和一连串的鲜花、爱心表情，浮出水面。
▲ 秀才的评论区各个年龄段的观众都有。图 / 网络
她们最开始喊他帅哥，一个“笑起来真迷人”“不让老婆省心”的帅哥。有人说“很欣赏你唱歌那么深情的表情”，还有一位ID里有“奶奶”的用户，写下带着错别字的留言：“这是个年轻又帅气的小伙子，那（哪）个不愿意跟合拍，只是年己（纪）太大的不合适。”
后来，秀才主动把关系拉近。2020年7月13日的那则视频里，他在镜头前笑着作揖：“姐姐，我想邀请你跟我合唱一首《心雨》，你愿意吗？谢谢你的爱心和加号。”紧接着，情歌对唱的背景音乐响起，他等女声部分唱完后，动情地投入演唱：“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深深地把你想起。”手指还比了一个心。
再看评论区，称呼“秀才弟弟”“帅弟”的人多了起来。获赞最多的那条评论说：“我愿意，就是岁数大了，不好意思。”在那之后，有陌生人开始关心秀才家玉米的收成，还有人夜里睡不着，刷到秀才的直播时，会提醒他注意身体。
她们对秀才不吝赞美、关心，甚至大胆示爱，表示自己为秀才的外貌、歌声和笑容“着了迷”，而早期的秀才也会回应她们，给评论点赞或回复，言必称姐姐、妹子。
今年之前，年轻人和中老年人网上冲浪的轨迹，似乎是两根互不打扰的平行线，直到被后者追捧的秀才率先闯入前者的信息流，算法织出的隐形结界被彻底打破。从线上到线下，越来越多人主动或被动地加入一场“寻找秀才”的行动中
寻找
今年5月，吉林一位72岁的退休教师王玉芬决定踏上火车，一路南下跨越了一千多公里，到蒙城寻找秀才。只是还没见到屏幕里的那个人，她率先成为了新闻主角。
网络上流传的一则视频里，王玉芬穿着一件格子布外套、黑色条纹裤，还背着行李，风尘仆仆的样子。画外音里，当地人满是不解：“都七十多岁了来追星，来找什么秀才，俺的娘嘞，俺不认识，你家人担心你（吗）你不回家？”画面一转，王玉芬说：“我来一趟我就见他，我非得见见这人。”
▲ 一位老人执意要找到秀才。图 / 网络
母在虎当时也在现场，他是那则视频的拍摄人。今年44岁的他，自称和秀才住在同一个镇子，也是同一所中学的学长。据他讲述，王玉芬先是坐车到蚌埠，又转车到蒙县县城，在当地招了一辆出租车，只说是找网红秀才，“那个时候秀才在我们这儿还没那么火，司机就把她拉到了我们县里另一个网红的住处”。而那个网红正好是母在虎的朋友，就把他喊来解决这件事。
他看到王玉芬只身一个人，直接报警了，警察联系到王玉芬的孙女才知道，她家里面不知道这个情况。另一则视频里，王玉芬的口罩挂在下巴上，说着“见网友”时咧嘴笑了，露出镶的两颗金属牙齿，“我只是觉得他很好，很有趣，想去找他和他聊天，没有别的意思”。
最终，王玉芬也没能见到秀才。母在虎说，抵达蒙城的第二天，她还要见秀才，出租车把她送到了派出所，后来救助站又送她上了火车。
这已经不是母在虎接触过的第一位从远方赶来寻找秀才的中老年人了。他有一个抖音账号，粉丝6万多，平时也会发一发短视频，在蒙城当地小有名气。更早些的4月，一位六十多岁从北京过来的女士也找到他，声称自己一个半月里接连被秀才哄骗打赏礼物，累计50多万元。除此之外，他也听同乡人提到过另外几个来找秀才的外地女性，她们的年龄大多在50岁往上。
之所以能找到这里，和秀才2020年7月发布的一条视频多少有些关系。他大方地回复“家人们”：“我老家省是安徽，市是亳州，县是蒙城，镇是漆园，村在唱的那条河对岸。”紧接着热情邀请：“到河边打电话我摇船去接你哟！”这条视频至今未删，不少年轻人“考古”看到这条才发现：啊？你跟我一个地方的啊？
那条河名叫涡河，穿过秀才所在的村庄南部，也在他非常多的视频里作为背景出现，像一根细线一样，将他视频内外的生活痕迹串联起来。
在李秋月的讲述里，2020年开始拍摄短视频之前，秀才还是一个在苏州谋生的普通打工仔，妻子也在外打工，儿子被留在老家上学。2020年，秀才主动联系上李秋月，二人上一次联系还是十几年前。“他哭着说他过得不好，他和他老婆都在工厂打工，没啥文化，过得也比较穷，同学都看不起他。”几番交谈下来，秀才表示现在拍抖音赚钱，想请在广东做生意、经济还可以的老同学李秋月帮帮他。
念着是老同学，李秋月答应了，于是从2020年下半年开始，她担任起秀才短视频的幕后策划，给他出主意。据李秋月透露，回到安徽蒙城老家，以典型的农民形象拍摄农村题材，也是她想出来的“包装”。
刘巍也听同乡人说过，秀才很早就接触了抖音，最开始在自家小舅的建筑工地打工时，秀才闲下来就喜欢架个手机支架，捣鼓短视频。关于这段经历，每日人物也向秀才求证过，同样没有收到回复。
但可以确定的是，没过多久，秀才就凭借对口型唱歌和回头、捂嘴、舔唇、挑眉、摊手、摸头等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收获了非常多的粉丝。
▲ 秀才标志性的捂嘴笑动作。图 / 抖音@秀才
住在甘肃一个县城，今年70岁的林阿梅就是其中一位。直到最近，孙女李小棠才得知奶奶爱看秀才。
吃过午饭，林阿梅躺到床上刷起短视频。她不认字，让孙女帮忙念手机上弹出的“秀才”发来的文章，其中一句写道：“姐姐，弟弟心里牵挂着你，你一直是我心里的爱人。”
读完，李小棠觉得有些生气，她告诉奶奶，这就是一种骗局。林阿梅听完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林阿梅每天过着规律的生活。早上有点忙碌，六点左右起床，收拾完屋子去市场买菜，给自己和老伴做饭。吃过午饭，她有了一些休闲时间。前几年，家人给林阿梅买了一台智能手机，装上了微信方便联系，担心林阿梅无聊，女儿教会她看视频号。很快，她就刷到了秀才的视频。点下第一个关注后，陆续又出现了许多“秀才”。
重庆68岁的陈蓉，也习惯了有秀才“陪伴”的生活。用她的话说，自己的爱好就是到各个地方（抖音或者视频号）“捉”秀才。初看喜欢，再看沉迷，在算法的推动下，不少人越陷越深。
▲ 林阿梅日常给“秀才”发语音。图 / 受访者提供。
沉迷
在玩梗的年轻人看来，秀才的一举一动都和“油腻”脱不开关系。但在粉丝眼里，秀才戳中了她们的审美。
“长得帅”是对秀才外表最直观的认可，“唱歌好听”则是对他能力的肯定。孙女陈宴林拍下奶奶陈蓉追星的画面，视频中，一位银发老人眯着弯弯的笑眼，满脸幸福地说：“我喜欢秀才，因为他有本事、长得帅、唱歌好听。”
▲ 秀才的每个视频都会出现标志性的捂嘴笑动作。图 / 抖音@秀才
68岁的安徽人沈绢觉得，秀才看起来很腼腆，像她年轻时喜欢过的影视剧男主角。70岁，家住湖南一个县城的王芝说，秀才“很会笑”。几个月前，她第一次刷到秀才，就被这股笑意打动了。
同样的形容词，也出现在粉丝对一笑倾城的描述中。因为笑起来格外甜美，粉丝们爱称她为“笑笑”。有人分析她的神态，“要有骨子里的媚和机灵，但又要看起来像去到哪儿都能把家务全做了的毫无怨言的随和和喜庆，接地气的朴实。”还有网友分析，一笑倾城的视频中，她常常会眼神望向镜头左侧，这也是为了方便大爷们合拍，以呈现出一种，俩人深情对望的视频效果。
这样的笑容，中老年人在身边几乎看不到，只有电视屏幕那头才有。王芝觉得，秀才可以去扮演唐伯虎和贾宝玉，因为“都讨人喜欢”。而常常刷秀才和一笑倾城的沈绢则觉得，女生圆脸甜美，很像年轻时看的影视剧里的女主角，而秀才看起来腼腆，也像喜欢过的男主角。
过去，影视歌唱明星触不可及，但现在，主角一般的秀才就在手机屏幕上。他甚至可以和自己合唱一首又一首的歌。
许多秀才粉丝的账号简介里，都会出现“喜欢唱歌”这个描述，她们往往会将与秀才合拍、对唱，当作一种近距离的幸福互动。毕竟，唱着情歌的秀才，温柔、迷人，还时不时地向她们比心、抛媚眼。
2020年，每日人物曾经写过一位沉迷“靳东”的黄阿姨的故事。当时，61岁的黄月迷上了短视频里的“假靳东”，说要嫁给他。当时，给黄月做过心理咨询的幸芦音总结，赞美、关心和理解，被包裹进假靳东提供的“爱情”里，让上了年纪的女性们有种被看到、被理解的幻觉。
人缺乏什么就向往什么，幸芦音当时总结：“在沙漠里面已经走了那么久了，一滴水马上可以让人神魂颠倒。”
李小棠觉得，在生活中，奶奶林阿梅的确非常缺乏赞美、理解和爱护。
平日里，林阿梅和老伴住在一起，两人的结合起于上个世纪的包办婚姻。丈夫在国企谋生计，结婚后，林阿梅生下一儿一女。外人看过去，这算得上一份不错的姻缘。但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几乎圈定了林阿梅所有的情感世界。
丈夫大男子主义颇为严重，极少考虑林阿梅的感受。两个人一起看电视，遥控器从来都握在他自己手里。节目在战争片、动物世界里转来转去，林阿梅只能坐在旁边，虽然她心里想看看唱歌的频道。“说也没用，爷爷不在乎别人的说法和看法。”李小棠说。
前几年，丈夫甚至对她使用了暴力，胳膊上留下一块青色印记。林阿梅和女儿哭诉，女儿鼓励她离婚，但传统观念仍然紧紧拉扯着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对方当成空气。两人分房睡很多年了，在李小棠眼里，“他俩不熟，互不关心”，爷爷只要跟奶奶说话，就是吵架，与此同时，林阿梅在丈夫面前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家庭关系中的压力，需要找到抒发的出口。
秀才还没有在她生活里出现时，林阿梅喜欢去家附近参加一些所谓的健康讲座。前来宣传的销售嘴甜，哄着老人们从下午两点坐到五点，再花300块买回一个保温杯。有一回，她花二百多块买回了不到一斤“羊奶粉”，李小棠一看，写着调制乳，配料表里压根没有羊奶。后来，李小棠从网上给奶奶买了羊奶粉，告诉奶奶她之前被骗了。
现在去听讲座的次数少了，林阿梅下午的时间转而都花在了手机上。林阿梅把情感寄托在那个常常对她温柔相待，诉说柔情蜜语的“秀才”上，她不会打字，但可以和对方发语音互动。李小棠听过几次，有时是奶奶对视频的回应，有时是奶奶自顾自说着家里的琐事。那一刻，她觉得奶奶很孤独。
▲ 图 / 视觉中国
流量
李小棠担心奶奶对网络理解不深，容易受骗。她仔细查看过奶奶看的那些账号，接收林阿梅语音的“秀才”，甚至连IP归属地都不在安徽。
这些被搬运、剪辑来的“二次创作”作品，配上秀才的笑容和身影，让“好姐姐”们点点关注，添加微信。这个情节似曾相识，和假冒演员靳东的“假靳东”们如出一辙。
林阿梅在甜言蜜语的攻势中，关注了数十个各种各样的“秀才”。这些账号有些在带货，有些发布各种小说。直到手机卡顿，找到孙女李小棠帮忙清理，这位70岁的老人才被告知，自己关注的都是假秀才。一气之下，让孙女帮忙删除了大部分账号。“花了快半小时才删完，太多了。”
68岁的陈蓉也遇到过类似的“假秀才”。
因为骨折，她在重庆的家中休养，老伴白天都在外面干活，傍晚才回来。秀才，算是她孤独生活中的一抹慰藉。视频中的男人，笑得明媚，配音也温暖。其中有关心：“好姐姐，你最近好不好。”有夸赞：“好姐姐，你长得真好看。”还有直抒胸臆的表白：“好姐姐，弟弟也喜欢你。”
这些视频绝大多数不是秀才本人，而是一些以营销为目的的账号。老人接触短视频不久，只认准秀才这张脸，视频里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在她的认知里，她和秀才，心里都有彼此。
▲ 秀才。图 / 抖音@秀才
最开始，陈蓉的智能手机只有16个G的内存，基本只能用微信。后来亲戚聚会，她看到别人在拍抖音，里面五花八门的音频和特效让她很是心动。去年冬天，孙女陈宴林给她换了个新手机，内存被扩展到128个G。从此以后，老人家的娱乐空间也打破了最初的禁锢。
陈宴林知道奶奶平日里的孤独，一度也觉得所谓追星这件事，老人家开心就好。但有好几次，她看到奶奶手机屏幕上，弹出字体放大的抖音充值提醒——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说明奶奶在直播的时候有尝试刷礼物，只是因为抖音没有绑定银行卡而失败了。
原本，不论是观看秀才和一笑倾城的短视频，还是直播打赏，中老年人的爱好都是互联网隐秘的角落。但不少网络上陌生年轻人的玩梗，打破了原本的边界。他们冲到秀才评论区，调侃起那些热情评论的中老年用户，甚至假装是沉迷秀才的老年人，留言示爱。
秀才可能是假的，迷恋秀才的老年人也可能是假的，但被卷起的流量是真的。
网友们践行“质疑秀才、理解秀才、成为秀才”，一条模仿秀才动作的视频，点赞量可以高达30万。有年轻博主模仿秀才，评论说这是“属于00后自己的秀才”。就连2010年后的小学生，都开始模仿秀才。12岁的许冰灵，就在快手刷到过隔壁班男生模仿秀才的视频，她自己也拍了模仿视频，但因为“怕太尴尬了”，没有发在常用的社交平台上。
▲ 秀才的出现引发了二创的热潮。图 / B站
这种调侃背后，两代人的审美冲突激烈碰撞。有人从里面看见了老年人的精神渴求，更多的年轻人，或许是鲜少见到中老年人们如此直接地抒发情感，他们鼓起极大的兴致开始围观，进而纵身投入这个巨大的流量世界。
令人颇为惊讶的是，给一笑倾城刷了大量礼物的“榜一大哥”不是大爷大叔，而是一位年轻人。因为在直播中给一笑倾城刷出了大量“火箭”“嘉年华”，名为俊辰少爷的用户在直播间一举成名。
“大家还说我是大叔，我一开播（能看到）我是个小孩”。俊辰少爷告诉每日人物，他是00后，富二代，已经大学毕业。
去年夏天，俊辰少爷第一次给一笑倾城打赏。他说自己最开始被她甜美的笑容打动，后来越看越觉得一笑倾城的风格是“直播间的一股清流”。“她没那么多套路，甚至是连叫嚣PK的话术她都没有，就像个菩萨一样。”印象中，她一直带着笑意，“倾城姐能给我带来开心的直播，我就愿意打赏”。
今年8月，俊辰少爷首次成为一笑倾城的“榜一大哥”。有网友晒出记录，8月20日那天，他打赏了10个火箭，3个嘉年华，合计人民币19000元。一年多下来，俊辰少爷共计为一笑倾城打赏了几十万。
虽然自我定位是直播界的纯玩家，喜欢热闹，也喜欢研究直播，但流量也实打实地朝他涌来了，仅8月25日一天，他就涨了近一万粉丝。“一笑倾城榜一大哥”的标签打上后，不少粉丝在直播间起哄：“少爷，想看嘉年华。”甚至有一笑倾城的粉丝还会追到他的直播间里刷礼物。
▲ 一笑倾城的评论区常常出现秀才。图 / 网络
“找到秀才了吗？”
虽然秀才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天，但“寻找秀才”的行动并未停止。
蒙城县的人们逐渐发现，县城里走出来一个千万粉丝的大网红。火了以后，走出抖音直播间的秀才，仿佛走入一个更大的直播间。他去买家电，会碰到老乡请教如何拍短视频。他去香油坊打香油，也会被拍，拍摄的店主一个劲儿地夸赞，“今天见到本人了，真是帅得很！”
当地玩抖音的老乡发现，只要带上秀才的名字，点赞和评论就蹭蹭上涨。刘巍又一次偶遇秀才时，发了一条称“大网红秀才指导我们短视频第二天”。有粉丝给当地博主留言，“希望你多见秀才，多拍点视频给我们看。”评论里，还有不少人询问秀才家的具体地址。
有了粉丝，圈子也跟着出现了。李秋月说，秀才的大粉丝们私底下有一个凝聚力很强的群聊，由一位早期粉丝创建，群里大约有几十人，秀才本人也在群聊中担任管理员。一旦网络上有对秀才不好的言论开始发酵，她们就会自发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举报视频、举报发言人。
李秋月表示，自己就遭到了多次举报，不少视频也因此下架。除了被举报之外，另一些言论也出现了，有粉丝说她对秀才死缠烂打，被老公抛弃还撵出了家门。提到这些谣言，李秋月就气得不行。
据她单方面讲述，自己和秀才闹掰，是因为理念不合和一些涉及到秀才粉丝的情感纠葛，原本2022年秀才想转型带货主播，都已经在广东谈好了合作商，后来因为一些变故，秀才临阵变卦，导致李秋月遭受到不小的损失。最后，秀才在全平台拉黑了她。关于这些经历，我们同样试图向秀才求证，均未得到回复。
▲ 目前，秀才的粉丝量超过1000万。图 / 抖音@秀才
李小棠看到吉林老太寻找秀才的新闻时，第一时间告诉了奶奶林阿梅。林阿梅第一句话问道：“找到秀才了吗？”李小棠感到有些好笑，“没找到秀才，老人的家人把她找到了”。林阿梅并不知道手机那头的秀才身处何地，看到新闻之前，她一直以为秀才在北京，因为她觉得“比较厉害的人都在北京”。
一笑倾城的最新一次动态更新也停留在8月21日。她在备注中说“家中有事休息，直播在（再）通知”。前些天，俊辰少爷给她抖音发去私信，俩人加上了联系方式。一笑倾城告诉他，等家事处理完了，很快就会重新开始直播。
但秀才何时复播，还是一个未知数。
（除母在虎外，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文章为每日人物原创，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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