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平台做内容，灰产趁机薅羊毛。
撰文 | 薛亚萍
编辑 | 谭宵寒 毕安娣
(资料图片)
来源 | 盒饭财经（ID：daxiongfan）
电商APP日使用时长10小时的人，可能并不是为购物狂，而是找到了无脑刷剧的“净土”。
热衷于网购的北京白领女性陈敏（化名）像往常一样，在某电商平台“逛街”，却发现一个直播间正在播放电视剧《知否》——可以全屏播放，清晰度足够高，界面右侧有滚动的实时讨论，更关键的是，在直播间里看电视剧完全免费，无须充视频会员，还不用看广告。
陈敏被狠狠戳中痛点。谁还没有在视频网站消化不良的体验呢？本想看剧下饭，结果广告是开头结尾100秒、中间好几个，还时不时用小窗在角落散德行。就算是买了会员，“尊贵”有一点，但不会太多，广告还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龇牙笑。
陈敏一口气刷了一个多小时《知否》，有点停不下来。看着看着，就忘记了自己原来是在“逛街”的。
在电商平台，播放影视剧的直播间不在少数，它们全天候反复播放那些经典电视剧，堪称劳模。
“这剧起码已经播六遍了”，在正播放《上错花轿嫁对郎》的直播间里，一位用户在说道。早晨洗漱时，陈敏会找一个电视剧直播间当背景音，晚上，她依旧可以用同一个直播间助眠。
和陈敏一样在电商平台直播间追剧很多。盒饭财经发现，即便是工作日的早上，一些播放影视剧的直播间也有几万人次观看，部分直播间观看人次甚至超过40万。
吸引数万人来直播间追剧的关键词是“免费”。一些直播间把“免费”二字鲜明地打在了主页面上，介绍中写着“经典悬疑片免费追剧中”“经典韩剧免费追剧中”“经典四大名著免费追剧”。
它们播放的多是经典老剧，譬如《编辑部的故事》《红楼梦》《雍正王朝》等，也包括近年的热播剧如《大江大河》《知否》等。
事实上，在爱优腾以外的世界追剧，并不算新鲜。去年，抖音、快手、视频号上就曾出现过一批专门直播影视剧的账号。
但在电商平台追剧却算个稀罕事。今年5月，爱奇艺告某电商平台涉嫌侵权播放电视剧，“在电商平台追剧”首次闯进大众视野。
电商配电视剧，乍一看像硬凑的情侣，细瞅几眼却真挺般配。与内容平台相似，影视剧能走进电商平台直播间，同样是因为流量：个人账号需要流量以获得收益，电商平台更是迫切需要内容流量。而影视剧内容的天然优势是，能极大地增加用户时长，共同的目标让电商和影视剧走到了一起。
然而，这种模式存在版权侵权风险。隆安律师事务所创始人徐家力律师表示，在直播间播放影视剧，如果没有获得版权方的授权，则会涉及侵权，属于违法行为。个人可以获得版权，但是仅限于个人合理使用。如果超出合理范围，商业使用必须付费，不付费即构成违法。
在某电商平台，“追剧先锋放映厅”直播间全天候播放电视剧《上错花轿嫁对郎》，页面上还标注着“版权合理”字样。不过盒饭财经发现，《上错花轿嫁对郎》是爱奇艺的独播剧，用户需要开通会员才能观看该内容。
爱奇艺方面向盒饭财经回应，爱奇艺独家享有《上错花轿嫁对郎》的信息网络传播权，并没有授权任何个人或者其他平台对该内容进行直播。
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卢鼎亮律师也表示，一般情况下，影视剧不会单独授权给不特定的小主播。如果该主播既没有获得影视剧的授权，也没有支付直播间播放影视剧的许可费用，则面临侵权风险。
电商平台为内容焦虑的时候，影视剧直播的背后则是庞大的灰产生意。
据了解，目前，影视剧直播的变现方式以直播带货和教别人直播为主。通过影视剧直播，这些批量生产的账号获得了流量，一方面在电商平台通过带货让流量变现；另一方面在其他社交平台发帖，通过售卖“无人直播影视剧”相关课程来收取费用，价格从几十元到上千元不等。
显然，浸染各大内容平台的灰产，已经蔓延至孜孜以求内容流量的电商平台。
在某电商平台直播栏目搜索“追剧”，便可以找到多个正在直播影视剧的账号。这些账号中，有的只有四五百粉丝，有的则拥有近10万粉丝。
想要运营一个追剧直播间似乎并不难。
一位在某平台做电影直播的主播告诉盒饭财经，直播的内容来源（影视剧）需要自己下载，最好是高清的，下载影视剧后，可以在当下多个直播平台直播。不能出现水印和品牌商标例如“爱奇艺”，“千万不能出现其它平台的图标”，主播再三强调。这位主播还表示，偶尔有人举报会令直播中断，过一会儿再播就可以了，多数是同行举报。
想要做影视剧直播，相关教程也是随处可得，价格“白菜”。而在社交平台和电商平台，以“影视剧直播”为关键词搜索，则可以轻松购买到相关影视资源和直播教程，其中包括“0粉直播放电影”“电影无人直播教程，一场直播收益6000”等吸引人的文案。
盒饭财经下单了一套标价29.9元的“影视无人直播教程”。卖家很快发来了获取资源的方式，资源内有几十部电影，以及如何进行无人直播的指导方法，包括用电脑或者手机直播的方式。一份开播注意事项显示，影视剧开播时如遇违规提醒，“下播就可以，间隔几个小时再开或者第二天再播”。
靠着直播电视剧，这些影视剧主播们获得了流量、粉丝，相比内容平台，在直播间做影视剧主播，似乎更容易做电商变现，部分直播间主播已经挂上了宝贝口袋。
名为“追剧先锋古装偶像课代表”的直播间拥有8.8万粉丝，其直播间右下角便悬挂了商品链接，用户可以直接在直播间购物。
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是真的“版权合理”，在影视直播间卖货的方式也有法律隐患。卢鼎亮律师称，是否有权利在直播间挂上小黄车，还是需要看主播与影视剧版权方的许可协议范围：如果版权方允许主播在特定周期、特定直播渠道进行二次销售，则该销售行为是合规的；如果没有获得授权就进行销售，则涉及侵权。
不过没关系，除了直接在直播间挂商品链接以带货变现，影视直播类主播比较常见的变现方式还有卖课——即教别人直播电视剧。这种课，可就不像29.9元的教程那样“白菜”了。
盒饭财经联系到了一位主营“无人直播”的商家，对方表示，“一台手机、一台电脑就可以实现无人直播。”当然，前提是需要交学费。
在对方组织的几个例如“版权近群领”的社群中，不少新进群的人都在询问“影视版权怎么拿”，对方都会要求所有需要“影视版权和授权”的人添加微信。盒饭财经也顺势加了微信，对方发过来的几份资料显示，全程教学费用是6980元，选择签订保障合同就是19800元。
你能不能通过影视剧直播带货赚钱，不知道，但你只要付了钱，卖课的肯定是赚钱了。
有购买过类似课程的用户表示，这就是智商税，纯纯割韭菜。上述做电影直播的主播也表示，不要相信那种收费动辄几千元的教程，“除非你要当韭菜。”
不管是内容平台也好，电商平台也罢，影视剧直播最大的坎还是版权。
平台间的合作，有可能为其提供了便利。有业内律师分析，随着长短视频平台之间达成合作协议，短视频平台可以对长视频平台的内容合理使用，这种是合法合规的，可能有些账号播放的影视作品得到了授权。
一位影视行业从业人员表示，短视频平台直播电视剧，要看短视频平台是否整体拿到制片方的授权（类似于版权），如果拿到了，平台允许相应平台方的个人用户展示这些版权内容，无论以什么形式。
一位在短视频平台做影视剧直播的主播表示，获取版权方法之一是通过正规渠道，步骤分别是：提交资料到版权中心，审核通过后缴纳费用，版权中心受理申请发出受理通知书，予以登记并办法登记证书并公告。另外一种办法，就是直接找到无版权限制的电影，“这样就不存在因版权问题被封的风险了。”
盒饭财经发现，在直播间里也能看到一些爱优腾等长视频平台并不拥有版权的版权剧，比如有主播在某电商平台直播间播放韩国电视剧《蓝色生死恋》，还有主播在在直播间直播电视剧《如懿传》。
值得注意的是，在某电商平台，有些影视剧直播间打上了“版权合规”字样。但是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表示，直播间是否标记“合法合规”并不影响电视剧是否真的合法合规。即便标记“版权合规”，视频来源如果是盗版途径，那么也是侵权。
在直播间播放影视剧并不是一件新鲜事儿，此前包括抖音、快手、视频号、虎牙等平台上都出现过直播影视剧的账号，直到今日，类似情况依旧存在。
除了平台间的合作以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似乎也为影视直播间留了条小道。Tech星球曾在报道中提到，一位播放影视剧的主播表示，平台对这类内容的态度是“默许”，什么剧都可以直播。另有主播表示，平台允许直播影视剧，只是有时会收到警告。“遇到警告，下播然后再开播就可以了”。尽管按规定主播不能播放没有版权的影视剧，但是大多数情况，这类内容仍然可以正常播放。
长视频平台与短视频平台、直播平台之间，因“视频搬运”产生的纠纷并不少见。去年，有主播在虎牙直播电视剧《琅琊榜》，光直播间的关注人数就超过28万人。爱奇艺一纸诉状将虎牙送上法庭，指控虎牙主播的行为侵害版权、虎牙构成不正当竞争。
法院经审理后认为，涉案行为系主播通过虎牙平台，采用直播的方式将涉案作品呈现给公众。因本案未有证据证明该主播直播涉案作品已获得相关授权，故该主播的行为直接侵害了爱奇艺公司就涉案作品享有的著作权。
最终虎牙逃过不正当竞争的指控，但因侵权需赔偿爱奇艺23万元。
因影视版权问题，长短视频平台曾一度水火不容。但近两年，迫于营收压力、版权合规压力，长短视频握手言和，针对解说、混剪、拆条等短视频二创形态做了具体约定，两方的合作朝着规范化方向前进。
然而，合作并未延伸至“直播”范畴。爱奇艺方面也曾表示，爱奇艺并未授权短视频平台及其平台上账号对爱奇艺平台内容进行直播。
总得来看，还能播不代表没隐患，很多影视剧直播间都顶着风险。
影视剧直播是座流量富矿，引得灰产生意闻风而动，电商平台也被“传染”。尽管在电商平台追剧还算不上主流，但客观上，电商平台已经将手伸向了爱优腾的饭碗。
影视剧灰产生意如此猖獗，当然也与电商平台的流量焦虑、内容焦虑有关。
为挖掘流量，电商平台们纷纷建设自家内容生态。以往只出现在内容平台的直播、短视频、小说等板块，已经逐渐成为电商等交易平台的“标配”。
影视剧直播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生长的。其对平台的最大好处是，不仅可能带来用户，还可以延长用户时长。年活跃买家已触及天花板，电商平台们迫切需要新“钩子”。电商平台跨界到长视频领域背后，也是同样的动机。
从电商平台的种种举措也可以看到，在这场内容化大潮中，他们都不想错过“影视剧”这座流量富矿，以提升日活用户和用户使用时长。
正是由于电商平台的这种焦虑，流量和现金激励之下，才“养活”了一大批灰产生意。毕竟，电商平台对于做内容也付出了真金白银。
然而在缓解内容焦虑的时候，电商平台也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如何解决灰产生意带来的隐忧？
如今存活下来的爱优腾在版权大战后，成为视频网站的幸存者，他们靠高昂的内容投入维持着自身的领先地位。为了守护版权，长视频与短视频平台也经历了一番版权官司的撕扯，而现在同样问题留给了电商平台，在缓解内容焦虑的时候，短视频平台经历的诸多版权问题，电商平台或许也要经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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