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中餐馆里的“掘金热”
自从疫情开放后,涂与豪就再也没订到过越南河内鼎泰丰的包间。
(相关资料图)
这家地道的中餐馆是出海越南华人的心头好。每个出海讨生活的游子都想在这家小小的中餐馆找寻乡愁。
疫情开放前,这家餐厅非常冷清,一天可能只有两三桌,但是疫情开放以后,每次去吃饭,不管大厅还是包间,永远是满客。
“大家都在聊‘什么市场好’ ‘有没有什么机会兄弟们一起做’,都是这样的情况。”涂与豪说,像是国人出海越南的晴雨表,从这家餐厅上座率量化的话,来越南掘金的华人比之前多了10倍。
“90后”的涂与豪是越南一家MCN机构的负责人。2018年,他从大厂离职,带着团队来越南河内开了一家MCN机构,成为Tik Tok官方认证的越南第一家MCN。今年5月份,他连续亏损四年的公司终于盈利了,当月以40万美元的GMV的成绩,排到了全越南MCN机构的前十名。
今年以来,越来越多的华人涌入越南,突如其来的热度,让涂与豪的公司接待超负荷运转,常常在一天内要接待两三拨客人。
远在越南胡志明市的华人黎叔也是最早一批来越南开MCN的“拓荒者”。2019年10月他来到越南,同样运营着一家MCN机构,这家公司目前已成为华人出海越南的网红打卡地。
一整个白天他都在不停地接访国内来的客人,晚上八九点才有时间坐下来打开电脑登录微信回信息。
对于这波出海热,涂与豪和黎叔的观察基本一致。他们发现,来越南的国人中绝大多数是想做国际贸易,想卖货。“大家都急于想知道,我的东西能不能卖出去,你能不能帮我卖一下?真正想扎根的却很少。”涂与豪说。
打过一些交道后,黎叔对国人的情绪感知也格外明显。他说,有很大一部分人来越南,是想逃离国内的“卷文化”,抱着试试的心态来越南,想把货盘卖出去。
大齐就是这波出海热潮的一份子。
他和他的合伙人武昆在今年2月来到越南。虽然刚来没多久,但他们仍能感受到这波出海潮远未停歇。他告诉我们,一位负责地接的朋友,一天能接7架飞机,这些飞机不一定全部飞自中国,但绝大多数都是华人,从国内及东南亚各国辗转而来。
大齐看准了中国企业出海越南这个机会,来此地寻找商机。目前,大齐在越南经营一家小规模的Tik Tok服务机构,公司有20人左右,每月的直播GMV在50万人民币左右,目前已基本实现盈亏平衡。
大齐公司的直播间
大齐介绍,公司一部分业务是传统的TSP(TikTok的服务商体系,TikTok Shop Partner),赚取一些佣金和服务费,另一部分是整合供应链。“越南市场的供应链没有像国内市场那么丰富,可能国内供应链按照100%来算的话,越南供应链只有30%,有相当一部分产品在电商平台还是空缺,我们还需要拓展供应链。”大齐团队在创业之前,曾供职浙江一家专门服务东南亚跨境电商的服务机构,对东南亚市场已有比较成熟的判断。
“我们不认为跑量在东南亚是最优先的,我们更倾向于做一些小而美的产品,获得一些较高的利润。”大齐说,目前他们公司还处在全面的测试阶段。他们很好看越南的“她经济”,希望通过运营Tik Tok账号,总结出一套稳定的货盘,一套成熟的打法,还有一群比较稳定的受众群。
“越南是摸着中国在过河”,涂与豪和黎叔他们对类似说法毫不怀疑。但是,仅此还远远不够。黎叔和涂与豪一致表明一个观点:每个国家的脉动是不一样的,在复制中国模式的同时,更要做好本土化工作。
毕竟,所有的“水土不服”,他们都曾经历过。
图源IC PHOTO
“去了一个刀耕火种的地方,你掏出一个打火机”
相比大齐这波晚到的掘金客,涂与豪和黎叔则是第一波来越南开MCN的华人创业者,是越南Tik Tok平台第一波“吃螃蟹的人”。
2018年6月,涂与豪带着八十万创业资金,一行五人南下到了越南河内。最初的设想是生产销售洗护用品,降维打击,“一开始就是带着比较发达的国家的这种骄傲和优越感去的”。
组团队的过程并不容易。涂与豪清楚地记得,他登门说服团队成员丁胜的父母。老人一听儿子要去越南,担心遭遇诈骗,坚决不同意。
“坐了两个小时,连杯水都没有”,涂与豪对那天的尴尬记忆深刻。为了说服父母同意丁胜出国,涂与豪把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本押在了丁胜父母那里。
本想大展宏图的涂与豪,到了越南,先狠狠摔了个跟头。他自产的洗护用品销量持续低迷。要命的是,生产、营销、房租等成本消耗过快,半年后,八十万创业资金只剩下七万。
不转型,就是苟延残喘。
机会来了。2019年4月,TikTok进入越南市场,用户数量爆发式增长。“上面的内容80%是中国视频加上越南语字幕,数据非常好。”涂与豪敏锐地觉察到。
涂宇豪团队
在团队慎重考虑过后,涂与豪放弃原有的业务,开始转向Tik Tok。他们在Tik Tok上注册了账号,孵化网红IP,成为越南全境早期的MCN机构之一。
“当时越南整体的社会治安比较差,我们做的第一个账号是关于女性安全的,用了两个多月就做到了百万粉丝。”涂与豪说,当时自己的账号在Tik Tok上 “有如长剑出鞘,砸向了整个市场。”
涂与豪的短视频账号分布较广,有垂类的美妆护肤,女性安全,霸总情侣,也有大流量的搞笑视频,变装视频,以及开箱测评。涂与豪说,刚开始起号的时候,需要借鉴国内的经验,国内流行什么,就把它复制到越南来,同时也要自己研究越南本土需要什么样的内容。
2019年年底,涂与豪公司整体的粉丝量已经突破2000万。他承认,在涨粉上,自己是吃到平台红利的那波人。他在朋友圈对2019年做了一个总结:“失控”。
“失控”的不止涂与豪。远在越南胡志明市的中国创业者黎叔,也运营着一家MCN机构,在2019年同样经历了“失控”式的粉丝增长。
黎叔是个80后,2019年10月,他开始投入短视频账号运营,一周后就产出了一条百万播放量的短视频,在2020年春节之后,粉丝量突破百万。
黎叔描述道,“就是你去了一个刀耕火种的地方,你掏出一个打火机这种感觉。”
黎叔有着10多年的大厂经验,是互联网企业从发轫崛起到巨头割据全过程的亲历者。他说,服务公司的每一个产品,都像是一次创业,自己在大厂的身份像个连续创业者。
2017年,不满于“大公司病”的黎叔决定放弃百万年薪,摘下戴了12年的工牌,下海创业。在电竞领域试水失败以后,赴越南创业。
身边的同事朋友听说黎叔要去越南,大家的第一反应是“疯了”,去那么落后的国家。但是黎叔在考察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决定要去。
当时黎叔获取的消息是,Tik Tok Shop会在2019年底上线,“我国庆节后就赶紧冲过来了。”黎叔对字节布局东南亚电商的消息深信不疑,很快就在胡志明市创立了vzone,一家纯网红孵化机构,一切从零开始。
涂与豪和黎叔依托了Tik Tok这样一个“从中国互联网江湖厮杀出来”的产品,他们极具信心,“我们发展这么快,很多模式在中国得到验证,来这边就是copy就好,它在海外的崛起是必然。”
经过验证并获得成功的商业模式,是出海越南的中国企业优越感的来源。用黎叔的话说,他们再看越南市场,是带着“千里眼”来的,对于这个新兴市场的走向,是有预见性的。
大家对当时局势的乐观程度显而易见,第一波“吃螃蟹的人”的确吃到了平台红利。
涂与豪的公司不到一年时间吸纳了2000万粉丝,成为当时“越南的巨无霸”。年底,涂与豪带着漂亮的成绩单回国,顺利地谈好融资,准备在2020年大干一场。
结果,三年疫情袭来。Tik Tok购物车功能延期上线。
涂与豪和黎叔等依托平台的MCN机构创业者们,陷入了长期困境。
危机没有最后一次,只有一次又一次
“痛苦”,涂与豪用两个字概括了疫情开始的第一年。
2020年春节过后,涂与豪赶在越南向中国关闭国门之前的最后一天,返回了越南。
融资中断,公司的资金链面临断裂风险,涂与豪记得,第二个月就要发工资了,账上只有2000元人民币,但每个月公司需要支付的工资是20万。
由于个人征信记录良好,涂与豪凭借无抵押贷款从国内贷款60万元,帮助公司度过了第一次财务危机。
2020年,受疫情影响,涂与豪公司的营收下降了95%,账上的资金连每个月的快递费都无法结算。为了压缩成本,创业团队的五个人每月只拿1000元人民币工资,平均到每天每人30元生活费。
为了让大家吃饱一点,团队成员王乔每天晚上买半斤猪肉,买点豆腐,炖一大锅菜,大家一起吃了半年,涂与豪说,“我永远记得那个味道。”
王乔经常做一锅饭,大家一起吃
涂与豪说,跟国内千万粉丝账号相比,越南千万粉丝级别的账号,一条商单的价格在1万人民币上下,除去给网红达人的分成之后,公司能分到的利润并不多。
涂与豪与黎叔的MCN机构一样,都在期待Tik Tok Shop尽快上线,以寻找更好的变现方式,但现实是,平台的电商部署迟迟没有进展。
犹豫之下,涂与豪不得不向父亲求助,第二次财务危机以涂与豪父亲出资60万结束。涂与豪告诉36氪,父亲也是一家公司的CEO,管理着上千名员工,父亲从小给他灌输创业的想法,希望涂与豪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对于创业者而言,融资永远是创业公司的命门。危机没有最后一次,只有一次又一次。
第三次财务危机到来时,涂与豪在“经历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后”,转向了小额贷款,“在我的印象中,小额贷款是洪水猛兽,是步入人生深渊的开始。”
来越南的这几年,涂与豪和团队四人租住在河内一栋极其简陋的居民楼里。创业艰难,每个团队小伙伴的负面情绪都很重,“他们在海外没有办法,我是企业带头人,我要帮他们做疏导,每天都会有很多负面情绪去吸收。”那段时间,涂与豪的睡眠极差。
“很长时间我回家以后的状态就是往床上一躺,也不睡觉,也不玩手机,什么事都不做,就这样躺大概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干嘛呢?在散发负面情绪,把整个负面情绪散发掉,才有力气去做别的事情。”
在腾讯新闻出品的一部纪录片里,涂与豪指着卫生间垮掉的天花板,谈到了那期间的一次崩溃。
那天晚上,他照例躺了一段时间,起身想去卫生间洗个澡,刚把水打开,整个天花板就砸了下来,连接电线的灯泡就离地五厘米,“真的就这么倒霉吗?洗个澡还要被天花板砸。”涂与豪绷不住了,大哭了一场。
为了挺过去,涂与豪几乎穷尽了各种贷款方式,涂与豪形容当时的窘境,“除了没去卖血,能想到的所有弄到钱的渠道,我都已经用了。”
2020年最后一个季度,他召集团队开会。“我说对不起,我们可能只能走到这里了。”决定放弃的那一刻,涂与豪又哭了。
他以为那就是公司的结局。但是后来,团队的核心成员阿珍从父亲处借了5万,交给涂与豪周转。涂与豪说,这笔钱是阿珍的父亲刚卖了上万斤火龙果赚的,钱还没捂热就给了阿珍。
后来,团队五人四处借钱,维持公司运转,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2021年一季度,涂与豪从天使投资人融资100万,暂时解了燃眉之急。
很多人都羡慕涂与豪,羡慕他身边凝结着几位知根知底的合伙人,在异国他乡互相扶持。他也相信这群人聚在一起的力量,“哪怕没了现在的企业,我们也能快速在下一个事情上做出成绩。”
在“理解他们”和“全部开掉”之间,来回横跳
对于出海的中国企业,融资艰难只是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之一,而越南本土的职场文化,让这些习惯于看向“效率”、“KPI”等管理准则的中国创业者处境格外尴尬。
自始至终,黎叔都是公司里最焦虑的那个人。他每天九点第一个到公司,但是直到十点多,员工才到齐,还没干多少,12点一到,大家“哗”集体去吃饭,吃完饭就午休,放眼望去,公司躺倒一片,还不敢太大声,“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2点大家睡醒,开始干活,到了4点半,沙发上、地上坐满了人,“你安慰自己,他们应该是在讨论工作,但看他们的表情明显不是啊。”
到了5点半,员工集体准时下班,轰轰的摩托车齐刷刷从地库冲出来。又剩下黎叔独自焦虑。
为了整顿考勤,他在公司安装打卡机,要求每个人上下班打卡,迟到要扣钱,但是,“具体财务扣不扣就不知道了。”
那段时间,黎叔总在“理解他们”和“全部开掉”之间来回横跳。
下班后同事们都去聚餐了,黎叔却在公司留守
有时候,他想让公司的主播延长直播时间,从2小时延长至4小时,但是“几乎绝无可能”,黎叔说,尽管预计她今天播的这一场能创下新高,她也不愿意。
有时候中国客户周末的时候给他们安排工作,工作群里没有一个人回复。中国客户没遇到过这样的乙方,挨个打电话找人。
“最后只找到一个越南小姑娘,把人家训斥了一顿。”黎叔说,第二天这个员工就跟他说,跟甲方的合同能不能取消,“这个客户服务不了。”
KPI考核,在他们公司也不存在,“他们觉得自己完不成,离职就好了。在中国你敢吗?”黎叔说,这里的年轻人是敢的,并且离职后一周内就会找到新工作,高速发展的越南,年轻人是不缺一份工作的。
离职的原因在我们看来有些过于随意,比如他看到隔壁公司的饭更好吃,比如想回家结个婚。
黎叔曾花费2年培养出来一个越南助理,以前周末从不回客户微信,后来终于开窍,“好到主动在群里跟进客户进度,在中国人看来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职场人了,我很欣慰,疯狂表扬她。”结果前段时间女孩申请离职,原因就是想回家结婚。
“她结婚我都没去”,黎叔咬着后槽牙说,“我去了可能会揍那个新郎。”
在黎叔眼中,这里的年轻人普遍收入在五六百美元,大家在物质上没有明显落差,也没什么阶层固化,彼此都安于自己的状态。
越南的摩托车大军
公司也有月入上万美元的同事,但是大家依然可以一起吃路边摊,骑摩托车玩,“一个月两万美金的人和一个月五六百美金的人,他们其实生活起来没有什么大的差异,无非可能有一些特别牛逼的地方,你有钱去,我没钱去,那我就不去嘛。你说他们羡慕吗?他们是羡慕的,但他们会真正努力吗?他们不会,倒不是说不愿意,而是觉得会影响他的生活。”
黎叔用了大半年时间才逐渐理解越南的职场文化。他经常提醒自己:这里不是中国,不能跟国内的效率比,你不能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加班,“有时候不能指望别人,还是要靠自己,如果你想让别人帮你的话,你就要让别人觉得这种方式是舒服的。”
不光自己需要管理好情绪,现在遇到中国客户出海来越南,黎叔也会帮这些人“降速”,学会用越南人能接受的方式处理问题。
在这方面,涂与豪经过五年的文化洗礼之后,显得更加得心应手。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在“卷”,但至少有一部分人愿意留下来,和公司一起做出更好的成绩。有的主播主动从常规的3小时直播增加时长。
在公司氛围开启良性循环之前,涂与豪也经历过很长时间的职场内耗,“被员工裹挟,被迫妥协。”涂与豪说,一些培养起来的大网红可能10点、11点才到公司,“只能哄着,怕他们跑了。”
但是妥协带来的恶果,就是其他员工开始效仿,员工与公司对立,陷入恶性循环。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果断开掉了两个超级网红,将人力管理制度化,规范化,并且给自己的核心团队都配备了得力的越南助手,“用越南人管越南人”。
敢花钱的越南人,懂中文的越南主播
在与越南本土文化博弈的过程中,涂与豪和黎叔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客人身份”。作为外来的“客人”,想在本地做生意,尊重本土文化很重要。这不仅体现在职场文化,也体现在越南的营商生态。
越南人敢花钱。
据黎叔介绍,越南人的平均工资并不高,人均五六百美金,折人民币三四千元,但是他不认为收入低就意味着消费能力低,“越南人的可支配收入并不少,第一,大家没有储蓄习惯,第二大家没有太大的压力,这些钱他们都敢花掉。”
大齐也敏锐察觉到越南人的消费习惯, “很像十年前的中国,他们不一定有钱,但是敢消费。我身边的员工,基本上人手一个最新款iPhone,他们甚至会贷款去买。”他们喜欢喝咖啡,基本上每天都在喝,打卡那种精致的网红咖啡店。你穿一身MLB走在大街上,小姑娘可能会主动加你微信,会觉得“哇,这个人好有钱!”
根据公开数据显示,越南目前的人口总量已经破1亿,人口平均年龄为33岁,73%的人口在35岁以下,智能手机的普及率也很高。综合看来,越南市场整体偏年轻化,对电商这样的新事物接受度也很高。
夜晚的咖啡馆依然满客
据Reputa发布的2022年越南社交网络最受欢迎的电商平台排行榜,Shopee、Lazada、TikTok Shop 、Tiki.vn 、Sendo是越南排名前五的电商平台。而这些电商平台背后,大多都有中国企业的影子。例如,Shopee背靠腾讯,Lazada的背后有阿里巴巴,而Tiki.vn背后是京东。这其中,Shopee的体量在越南最大,货架电商仍然是越南电商的主力。
在短视频领域,越南的发展是浓缩式发展,黎叔说,“中国可能先从种草短视频开始,逐渐过渡到直播带货,中间可能花费三五年的时间,但是越南只要一年时间。”
2022年上半年,Tik Tok Shop 上线以后,在越南电商领域快速开疆拓土。涂与豪和黎叔等一波MCN创业者们同步开启直播带货,加速流量变现。
两人都摒弃了传统的赛马机制,致力于精细化运作。
在孵化达人主播方面,黎叔选择培养KOC头部达人。经过半年运营,黎叔直播团队扩容到十多名全约主播,数十名商务合作主播,在2022年12月做到全机构单场平均5000多美元的GMV,他形容这个成绩在当时是“冠绝东南亚,断层型领先”。
黎叔公司主播雅莹凭借美妆品类创下的月GMV成为平台排名第二的头部主播,黎叔称之为越南版“薇娅”。
黎叔很看好这个懂中文的越南主播。雅莹原本是一名空姐,黎叔想让雅莹拍摄空姐的日常,作为短视频领域的稀缺内容运营。但是,在运营过程中,他发现雅莹有着非常不错的带货潜质,她视频下面的评论都聚焦在“姐姐你用的什么护肤品?”“你这个衣服在哪买的,项链在哪买的?”
“我们有意让她多做一些穿搭化妆类的分享视频。我们也会让她看一些国内直播平台的直播,让她去学习一些小技巧,放到她的直播间。基本上2年多的时间,积累了270万粉,涨粉速度非常快。”
与黎叔不同的是,涂与豪选择更稳健的孵化方式。他签约了将近20个素人主播,“起号的速度慢,但是比较稳,我们可能没有一个主播达到10万、20万美金,但只要每个主播单场能播到3万、5万美金,整体的量是在很稳定地增长。”
越南直播带货的品类一边要参照国内流行趋势,一边也要摸索越南本地的消费者口味。
在品类上,越南直播销售的品类跟国内比较接近,3C电子产品、美妆护肤类、服装、食品等占了很大比重。涂与豪直播间的客单价在60元上下,在越南算较高水平。所有品类中,美妆护肤品类占比达70%。
在货盘选择上,涂与豪直播间的品牌货物占到总货盘的8成,而“白牌”货占2成。
国货品牌统称“白牌”,在越南的竞争优势并不明显。涂与豪说,化妆品、护肤品、食品等品类,只要是中文标签,就是天然劣势,很多中国生产的护肤品需要贴上英文标签才好卖。
选品阶段,这些出海的MCN机构不单单参考国内的热销产品,也会分析越南市场的喜好。“我们会抓取整个东南亚地区的平台数据进行分析,去分析下一个爆品可能在哪里,推测一下在那个大品类里哪几款单品可能会成为大的风向。”涂与豪说,他曾经推荐一个出海的华人朋友卖洗衣凝珠,“现在已经赚钱了,一天就卖几百单。”
涂与豪团队的选品部
“越南人出行习惯骑摩托车,让我卖车载冰箱我肯定不做,有人让我做羽绒服我肯定也不做,这很不现实,但是你可以做防晒服,可以把防晒服做成潮牌,或者增加防晒服的功能比如可以防雨等等,这种东西是比较符合当地市场的。”黎叔说。
相比越南本土的MCN机构,涂与豪等华人创办的MCN有他们独特的优势。比如,涂与豪有自己的产品部,在产品质量把控、运营上优势比较突出。由于达人足够优质,历史销售数据不错的表现,护肤美妆领域的佣金上,涂与豪团队的话语权比本土机构还要强一些。
而且,这个优势在服务出海的华人企业方面表现格外明显。涂与豪为来到越南的品牌客户提供从销售前端,到产品运输、仓储、货品打包、上架,包括资金回国的合规渠道等全链条服务。
而大齐的创业目标,也将这些出海的华人企业囊括其中,整合这些企业的供应链,为他们出海越南或做转口贸易提供更全面的电商服务。
Tik Tok电商在越南势头强劲。
黎叔创办的MCN在2022年年底已经实现盈利。而涂与豪的公司在经过长达4年的亏损之后,于2023年迎来爆发式增长,每个月的GMV增速都在50%以上,4月达到收支平衡,5月正式盈利,涂与豪给团队合伙人的生活费从1000元人民币涨到了6000元。
“我赖也赖在这里”
Tik Tok入局东南亚电商,一度被外界视为东南亚电商的“搅局者”。依托平台的MCN机构的创业者在抢占市场份额时,也面临着本土企业的强势反扑。
去年双十二期间,黎叔头部主播雅莹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假货纷争”。
为了保持GMV快速增长,黎叔开始寻找更优质的货源和品牌。2022年11月,黎叔公司备战双十二,平台牵线从境外为黎叔找到一批国际大牌的货盘,其中包括雅诗兰黛的部分产品。黎叔接下货盘之后,于双十二大促期间完成了直播,成绩喜人,由于价格极低,销量极好,据黎叔介绍,3小时GMV接近7万美元。
但是第二天,雅诗兰黛越南总代理公开质疑黎叔团队售卖假货。一时间,大量越南媒体跟进报道,黎叔旗下主播雅莹直播间涌入大量谩骂,被迫停播。黎叔和Tik Tok平台商议过后保持沉默,由平台方出面解释。
黎叔团队的头部主播雅莹
事情发生半个月后,Tik Tok平台发布声明,允许用户退货,但并未澄清产品真假。
在黎叔和平台看来,按照中国舆情公关的惯例操作,只要不再继续回应,过段时间互联网会忘记此事,但是一个月后,复播的雅莹只播了25分钟,卖了两三百美元便被迫下播,直播间的弹幕依旧充斥着谩骂和质疑。
此事让黎叔刚刚盈利的经营状况再次回到亏损状态。他决定避开平台,跟雅诗兰黛的越南代理正面交锋。“我们找了权威的第三方机构做了检测,澄清了一些东西。”
黎叔解释说,那次大促相当于用免税店的价格冲击了越南本土价格,“他们从来都是躺着赚钱,但你不能指望越南老百姓永远只去专柜买,你也不能借助你的话语权张口就来,欺骗用户。”
目前黎叔正在准备起诉材料,他硬核表态,要起诉品牌方,而且“不计成本,不惜代价”。
这件事也让黎叔对产品的合规性加倍重视。在接待国内出海的客户时,他多次谈到“合规”的重要性。“出海来越南的企业,第一,产品力要够,第二,要做好企业合规,商品需要在云南注册,拿到各种审批资质,合法售卖。”
较晚入局的大齐在选品上还在试水阶段。他尝试在直播间上线比较可爱的无线鼠标,无线耳机,可爱的小风扇,防晒帽等等女性比较喜欢的小物件,观察市场反馈。他致力于拓展越南市场的供应链,不想局限在目前的供应链体系下卷客单价。
同时,出于运营成本考虑,大齐的团队正在考虑向传统货架电商转变。来到越南的这半年,大齐也发现了越南市场不成熟的地方,比如越南的线上消费渗透率并没有那么高,疫情结束以后,当地人更倾向于线下购物。“回看国内的直播电商为什么火?首先,电商要火,第二直播要火,但是现在东南亚电商做了这么多年,电商也好,直播也好,都没达到那么火的程度。”
因为越南的地理特征,除了河内和胡志明市两个地方,其他区域的物流成本是比较高的。物流时效性也无法保证。大齐介绍,因为越南地理位置狭长,仓储设施并不健全,很多货需要南北两地来回调,物流可能需要一周左右。
相对而言,涂与豪的公司经营进展顺利。他们正在进行一笔大额融资,融资顺利的话,今年他们将搬迁到一个新办公室,会增加三到四个专业化的直播间,启用大网红进行直播带货。
再往前一步的话,涂与豪还在谋划从越南继续出海,去菲律宾,去马来西亚。他希望自己的企业将来能够上市,成为一家讲东南亚故事的企业。
黎叔的直播间还在艰难重启中。为了降低亏损,黎叔调整了业务方向,争取让公司重新盈利。也有人奉劝黎叔“尽早洗脚上岸”,黎叔笑了起来,“我赖也赖在这里。”
掘金客源源不断,黎叔和涂与豪这批“第一次吃螃蟹的人”,都不希望这波出海的企业是抱着收割的目的来越南的,他们更欢迎那些打算长期深耕于此的企业。
有客户向黎叔打听“水军服务”,黎叔礼貌拒绝,他希望能保护住这个市场的纯洁性。
他们也坚信,这里仍是一片蓝海。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后浪研究所”(ID:youth36kr),作者:张晶、薇薇子,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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